《货币的非国家化》是弗里德里希·冯·哈耶克的最后一部重要著作,也是货币理论的一个重要分支。
哈耶克是谁?他是21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之一,奥地利学派代表人物,路德维希·冯·米塞斯的学生,197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这么牛的人物为什么很多人没有听说过,原因是哈耶克既反对社会主义,又反对资本主义国家干预,他是彻底的自由市场主义者。他的学术对手不仅有凯恩斯(宏观调控),还有弗里德曼(货币调控),而这两位主导了21世纪经济政策方向。
哈耶克的经济思想没有成为主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经济思想不伟大,而只能说他的经济思想不具有很明确的可操作性,或者说他的思想离指导现实经政策还有一定距离。但这正是思想的伟大之处,润物无声,在无形之中影响着全世界经济学者的理念。其实所有的思想家都如此,你无形中就受到他们的影响,但你对这种影响却不能准确的描述为第一步、第二步……
《货币的非国家化》是哈耶克自由市场主义思想在货币领域的体现,既然市场能够提高一般商品、服务的生产及配置效率,让它们实现最优供给和分配;那么这一效率为什么不能被应用到货币供应上?打破国家对货币的垄断权,允许私人和银行自由发行货币(纸币),然后通过自由竞争的优胜劣汰产生最优货币。哈耶克不仅认为通过市场竞争能产生最优货币,还认为以往的严重经济波动都是由货币的通胀或紧缩引起的,而之所以会产生经济波动就是因为国家对货币的垄断,因此只要允许私人发行货币,那么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经济波动问题。
哈耶克的货币理念颠覆了以往的传统,认为国家不应该垄断货币的发行权,并延伸至由此产生的铸币税。哈耶克认为国家垄断了国内的铸币权,从而不断超发货币,不断侵占人民的财产,这是传统货币理念的痼疾。
哈耶克的自由货币理论之所以又回归大众视野,是因为近年兴起的数字货币,这种货币不依赖国家强权,可以全世界自由流通,且逻辑上不会随意超发,似乎具备了哈耶克所描述的自由货币特征。哈耶克已于1992年故去,所以他不会惊喜于数字货币的出现,而重新推出他的货币理论。但数字货币们却急需一个理论支点,所以哈耶克的货币理论被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又被热炒了一回。
对于哈耶克的货币理论我并不是完全的否定,只要能够对私人货币的发型进行有效监督,且假定发币者能够很好的自律,那么通过竞争肯定能够产生理想货币。但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现阶段我们的监督手段和自律能力都达不到哈耶克的要求,所以自由货币可能更具风险,而不是比法币更安全。也许将来有一天,就在共产主义实现前的一段时间,哈耶克的货币理念能够成为现实。为什么是共产主义实现前?因为共产主义社会压根用不着货币。
以一种后来者的优势视角,及深受弗里德曼货币理论影响,传统国家观影响的思维,我对哈耶克的《货币的非国家化》做以下浅薄评论。
1、自由货币是个伪命题
金属货币的价值在于贵金属本身的价值,法币的价值在于国家信用背书,私人货币的价值在哪里?或许有人会说是稀缺,但如果人人能发行纸币,我并不认为这种纸币会具有稀缺性。反过来,稀缺是所有货币的共性,是货币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
2、私人货币会比法币更具信用
哈耶克在这本书里主要的阐述论点是在竞争下私人货币都有争取长远利益的动机,因此他们会自律保持货币不贬值,这就控制了货币的发行量。而国家会因为各种需要及统治者的短暂利益而无视长远货币稳定,随意超发货币,这是经济波动的根源。但我并不认为私人货币会因为远视而自律保持币值稳定,在现实社会中为了短期利润而作弊的公司比比皆是,如果能发行货币那商人作弊的动机远远要比在实物商品上作弊的来的强烈。
3、公众并不具有鉴别良币的能力
哈耶克认为公众会因为利己而自发使用良币,淘汰劣币,从而会产生最优货币或最优货币组合。但我认为公众并不具备这种能力,在两三种商品中消费者都无法准确找到最优商品,为什么他们就能在一堆私人货比中准确找到最优货币?况且纸币的价值在于其背后看不见的信用价值,而这些需要对发币者信息充分了解,并且具有专业的鉴别能力才能分辨,显然公众并不具有这种能力。
4、私人货币会给公众带来巨大损失
按哈耶克理论私人货币会因为竞争而优胜劣汰,那么预示着肯定有部分货币会被淘汰,那持有这种被淘汰货币的公众就会遭受巨大损失。我们的生活中百年老字号公司寥寥可数,而如星海般的公司都消失在岁月长河中,如果货币作为一种普通商品来竞争,那么也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这会让大多数人的财富随之消失。
5、货币最需要的是长寿而不是高效
哈耶克的这本书中一直说着私人货币通过竞争产生的高效,但现实生活中有很多长期合同,而这些合同中都约定了支付方式,但今天的良币不等同于十年后的良币,如果以今天的良币签约,但十年后这种良币消失,该如何结算?仅从价值尺度角度来看,竞争的私人货币都不是最佳选择。
6、币值稳定并不是强势货币的充分条件
哈耶克认为私人货币会因为币值稳定而淘汰币值波动的国家法币,但这种看法太过片面,作为纸币最重要的是其背后的信用,而不是币值的稳定。目前瑞士法郎和日元的汇率都比美元更稳定,但他们无论在国际支付,储备方面都远不及美元的份额,为什么?只是因为美国比瑞士和日本更强大,公众更信赖美国的信誉。一战前英镑是全球货币,此后才被美元所取代,根本原因就是英国在一战后整体国力衰退,让公众失去了信心。
7、哈耶克混淆了金属货币和纸币的概念
人类历史中货币经历了实物货币和纸币两个阶段,实物货币价值来源于实物的价值,而纸币的价值来源于其背后的信用。哈耶克在书中提及两种货币形态,但在论证时却是不是混淆两者的概念,私人金属货币的涌现并不能支持私人纸币也会受欢迎的结论。
8、历史不支持哈耶克理论
哈耶克在书中举例说了古代曾有私人货币竞争的情况出现,但最终被国家叫停,所以私人货币完全是可行的。但哈耶克并没有提供充分的论据,出现于中国四川的交至是特殊时期的短暂产品,且流通范围有限。哈耶克说这是因为政府干预,但如果没有政府干预的话交至会长期保持其初期信誉吗?我觉得很难。历史上美国曾经历过各州拥有各自货币到国家统一货币,欧洲很多国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反过来的案例则不曾有过。
9、截至目前现实证明国家对经济的干预是有必要的
无论是凯恩斯的财政政策,还是弗里德曼的货币政策到目前为止都是稳定经济的必要手段,历史证明这两种手段无可取代。哈耶克同时反对这两种手段,尤其货币政策,如果没有国家法币,那么就不可能有货币政策,哈耶克的自由市场理论是否能够医治经济波动还是未知的。其实历史经验说明自由放任很可能是无效的,要不就不会有政府干预学说的诞生。
10、币值稳定并不能消除价格波动
哈耶克说如果币值稳定,那么就不会出现价格波动,价格之所以波动就是因为货币供应和商品的比例发生了变化。这种说法我同样不认同,因为货币是单一的,但商品是纷杂的,货币不可能保持对每种商品的供应比例稳定。而商品之间的价格是会传导的,比如能源、比如粮食,货币供应再稳定也无法消除某些商品供应波动对其他商品的传导作用。所以针对特定商品的贸易保护是必要的,只有通过政策干涉让高传导的商品价格稳定,才能保证整个物价稳定,而不是哈耶克认为的只要保证货币供应稳定就能保证物价稳定。
《货币的非国家化》是我读的第一本哈耶克著作,因此对于哈耶克其他经济观点我并没有做过系统学习,多是从其他书籍或文章中间接了解。对他的其他经济观点我不了解,所以不做评价,仅他的货币理论来说,我认为哈耶克过于理想化,就像古典经济学对于经济人的假设一样,有了假设理论很完美,但这个假设在现实中却很难成立。虽然哈耶克的理论太过理想化,但他对前社会主义国家的转型产生了巨大的推动力,对现代人类社会转型产生了巨大影响。因此哈耶克的理论尽管在我看来并不完美,但依然值得我去学习,即使是批判性的学习。
最后再说下虚拟货币,我认为虚拟货币并不是哈耶克说的私人货币,虚拟货币将他们自身视为哈耶克的最佳货币,纯粹是自我贴金。哈耶克说的私人货币其实也是有私人信用背书的信用货币,但目前的虚拟货币只是个符号,并没有任何信用背书。很多人认为虚拟货币需要挖矿获得,而挖矿本身是有成本的,所以虚拟货币也是有价值的,比如比特币值5万美元,矿企的成本占70%即3.5万美元,所以比特币的价值最少也有3.5万美元。但这种理论完全是错误的,挖矿行为是一种纯粹的消费行为,挖矿过程中的电力消耗,矿机损耗等在挖的过程中就被消费掉了,而不会被转移到虚拟币中。虚拟币的“价值”仅在于算法控制的稀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而挖矿的行为本身是一种资源的巨大浪费,并没有产生任何实际的价值,各种虚拟币仅是一个字符串,不消耗任何资源和能源也能创造出无数多。没有私人或国家原因为虚拟货币背书,那么虚拟货币就一文不值。
最后说明下,哈耶克说的私人货币并不是由个人发布的货币,而是针对国家法定货币的一个相对概念,即非法币的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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