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闲

刚读完凡勃伦的《有闲阶级论》，但并不想就此写一篇读书笔记，因为这本书太出名，网上读书笔记太多；也不想写一篇内容概述，因为我读的凌复华译本的译后记就是一篇很棒的概述。下面就用简短的一小段话对这本书做个概述，然后用这段话作为今天要说的“有闲”的因子。

凡勃伦认为最早的社会是蒙昧的，所有人都爱好和平、性格随和、思想简单，过着集体生活，简单的说就是原始共产主义。有闲阶级产生于此后的掠夺性原始社会，因为生产力的进步，所以社会有了剩余产品，让掠夺获利成为可能。于是最强壮，最野蛮，最暴力的人收割了别人的生命，夺取了别人的财产，成为最早的“有闲”人。随后是手工业时代，在掠夺性原始社会积累起一定财富的人成了大地主、拥有了大量土地以及在这些土地上劳作的奴隶或雇佣农，由此有闲人形成了有闲阶层。

所谓的有闲阶层就是完全不事生产，甚至将任何获利性行为视作低贱的阶层，有闲阶层行为的目的只有两个，浪费和荣誉。穿最贵最不方便的服装、佩戴最繁复的饰品、行繁杂的礼仪、培养病态的气质（男人女性化等），一切都为了证明他们是不用生产，且是积累了几代人的上层人。

再往后，社会剩余更多，有闲阶层自己已经无法消耗掉这些财富，于是出现了代理消费阶层。这里说一句，在很漫长的时光里世界都是男权社会，因此有闲阶层仅限于男主人及有继承权的家族男性。男主人一个无法消耗掉巨额的财富，于是就需要找代理人帮他消耗，从而显示他的富足。妻子及大量的妾由此产生，此后便是成群着制服的仆人。“看，我雇佣这么多人帮我消费，依然不影响我的财力和闲暇，我是真正的有闲阶层。”

进入工业化以后，随着人权的上升，各阶层之间的分界逐渐模糊，底层也开始向有闲阶层行为方式靠拢。但有闲阶层要维护自己的名誉，于是关于声望和浪费的行为及文化一直在博弈，一直到产生所谓的中产阶层。中产学习有闲阶层，底层学习中产，由此一个金字塔型社会形成。至此教会、大学等也逐渐庸俗化，越来越接近生产，而不是原来的鄙视生产。

中产阶级是现代社会中坚力量，连接着大众和有闲阶层，也连接着生产和消费，因此被称之为精英。近现代社会中产阶级的诞生不是因为财富的积累，而是因为教育的普及，教育从有闲阶层进入大众，让普通人也有了通过非财富积累途径进入精英阶层的可能。从这个意义上说教育和文化的庸俗化对大众是有利的，起码有了获得阶层跃迁的机会。

但是中产毕竟不同于有闲阶层，有闲阶层的标签是有闲，而不是有钱，钱仅是为了强化其不事生产的标签。中产虽然通过教育获得了相对高收入，但却离“闲”越来越远，因此中产并不是有闲阶层。而农民等贫穷阶层虽然收入较少，但却有大量的闲。钱和闲不可兼得，有闲阶层依然通过社会规则摒弃其他人的进入，中产仅是一个幻觉。

今天看新闻，今年北京高校毕业的硕博研究生人数将超过本科生，研究生的光环或许至此褪去，而成为未来的学历标配。拥有标配学历，便仅能获得平均收入和社会地位，通过教育提高收入，从而实现阶层跃迁的路似乎消失了。当然中国是一个没有阶层的社会，大家都是主人。但放眼全球，资本主义占据了国家和人口数量上的大多数，他们国家的中产阶级是不是将岌岌可危？

或许有人会认为中产阶级的增多会让这个阶层更壮大，但却很少有人想这个阶层如果一直壮大到囊括了除有闲阶级外的其他人时会出现什么状况？人类社会从原始共产主义到有闲和贫穷两极社会，再到有闲-中产-贫穷三段社会，最后又重新回归有闲和中产两级社会，像不像一个轮回。至于最终会不会到达大家共同富裕的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告诉我们“会的”。

但在共产主义来临之前，教育的普及却在不断消灭中产阶层，让这个阶层“高知”、“高收入”、“精英”等标签不断褪色。工业化之后大众通过斗争得来的教育平民化权力正在逐渐断绝通过教育向有闲阶层跃迁的道路，得也教育，失也教育。

当通过教育无法获得“精英”等标签时，社会如何决定每个人的阶层？蒙昧时期是互爱、掠夺社会是暴力和野蛮、封建社会是血脉和传承、工业化社会是教育和习惯，未来会是什么？当用学历或知识无法把人分类时，只有财富和权力，财富依靠积累和继承，而权力则来源于未知。但无论如何，学历或知识将不再是一个强标签。学历不再是阶层的强标签，但却是成为一个合格公民的必备标签，无法成为真正有闲阶层的生产者将注定越来越卷。大众注定将离“闲”越来越远。政治、教育、文化、消费、城市等都在加速着这一进程。